更新時間2013-10-24 17:32:03 字數：4229

怎麽回事？

當火把的強光打在身上，米兒的意識消失了。

當然，已然消失了的米兒，自然不會形成“我消失了”的認知。

慌亂，哭喊，暴力，明火執仗的劫掠，還有火光沖天的城池，這些模糊的印象，浮光掠影留下的感受，這些都在她再度蘇醒時才慢慢翻滾，輕吻她的臉頰，溫柔地告知自身的存在。

她躺在水底，頭枕鵝卵石，裙擺隨水流搖搖曳曳。一條條靈動的熱帶魚在她身邊游過，悠閑又自在。

水面外波光粼粼。她看不清楚。

我……為什麽……在這兒？

一條小魚朝她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難不成把她那嫩若柔荑的手指當成泥鰍了？

痛苦猛烈地電擊她的脊椎，她感到撕裂般的疼痛。然而她並不試圖躲避。仿佛她事先得知這些疼痛的感覺不過是記憶的反芻，它們的本體雖然確實曾寄居於自己的身體，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很舒服。

懶懶地躺著什麽的，最舒服了。

但是有人並不願意見到她靜止不動。他們發現米兒曾經怒氣沖天。即使那怒氣已然消弭，但在當時，它確實沒有被宣洩掉，只不過被其他的東西掩埋，進而被米兒忘記了。

他們把它翻了出來。

你很憤怒。

是的。

你要報覆。

是的。

你會開槍？正好，你手裏正握著一挺步槍。

是的。

看到那個人沒有？那個人讓你憤恨。

……是的。

瞄準她的腿，開槍！！

然後米兒就開槍了。

雖然不怎麽確定，反正駕輕就熟。那個時候的米兒，真的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話說回來，人家也沒胡說八道。

然後米兒就接著躺在水底。

她很舒服。她想睡一覺。就算入睡後再不會蘇醒，她那滯澀了的神經也想不到這一層。

然而，有什麽東西不讓她睡。

不是聲音，不是圖像。

什麽都不是，卻似乎……包含著意義。

——米兒。

水流撲到她的臉上。

所有小魚沖過來咬她。

——米兒！

那個東西——因為她的詞典中不存在與之對應的詞匯，只好先這麽叫著——在叫她的名字。

——醒過來啊！！

清澈的水開始劇烈地翻滾，把還想犯懶的小貓托出水面。

米兒回到了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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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米兒感覺很怪。

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手指頭也不聽使喚。而且她只能透過兩個狹小的孔洞往外瞧，後來才反應過來那就是她自己的眼睛。

後來米兒才慶幸多虧這段過渡時期，她才沒有在什麽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引起不必要的註意，或者擦槍走火打死誰。

至於在當時的那個時刻，她只覺得奇怪。

這是哪兒啊。這挺槍是誰的？

本能地感到氣氛不對，米兒沒敢低頭瞅手裏的武器，依舊裝出一副“我是木頭”的模樣。只是眼睛太幹了，不眨一眨說不定會瞎掉。

我貌似呆在二樓，身邊有個人幾乎和我肩並肩地站著，得小心別讓她註意到。

一樓人不少，一二……五個。其中一個被綁在架子上，另外一個男的在把她拆下來。

這麽詭異？邪教麽？

不會在召喚惡魔吧？！雖然我很好奇但還是躲遠點比較好。

那個男人拆掉了所有的皮帶，準備在同伴的幫助下將“祭品”放到棺材狀的長木箱裏。從架子上被抱下來的時候，“祭品”的頭失去支撐仰了過去。她的臉一下子暴露在米兒的視線之下。

……晴雨？！

距離太遠看不太清楚，但米兒能確定那就是她的室友。

“你……”

米兒下意識地朝身邊的聲源轉過頭去，直接撞上沙驚愕的視線。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動，大眼瞪小眼地瞅著對方。

慘了！！

腦子裏剛冒出這兩個字，沙的大手同時迎面而來。

別過來！！

調轉的槍口在沙的腰側射出子彈。沙嚇了一跳，仍然準確地抓住米兒的脖子，奪下米兒的槍將她牢牢擒住。

“放開我！！”

小笨貓的拳打腳踢對沙而言不過是撓癢癢。

槍聲驚動了一樓的一幹人等。彌和同伴們一樣望向二樓，一不小心讓晴雨磕到棺材的邊角。

“咳！”

大半個身子跌進棺材裏的人發出一聲難受的悶哼，還皺起了眉頭，遠比數秒前的槍聲更具爆炸性。

身為一具意識被殺死的活屍，怎麽可能覺得疼？！

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當口，晴雨睜開雙眼。

和某只笨貓不一樣，即使腦子還在不清不楚的狀態，晴雨的結晶刃已然飛向阿爾法小組的成員。只比對手快了萬分之一秒的反應，讓精神力成功割斷沙的手腕筋腱。米兒趁機從她的懷中掙脫。

其他的結晶準頭不夠被對方躲開。離得最近的彌首先抽出刀捅向晴雨。晴雨本可輕松躲過去，卻整個人摔趴在棺材外面。

松弛劑的藥力還沒過。

彌、愛瑪和牛仔都在沖向自己。趁他們把自己徹底按在地上之前晴雨扯開嗓子大吼：

“米兒！！打碎那個燈泡！！一樓立柱上！！”

沙和米兒同時聽到。忌憚輝冥斛不敢調動精神力，沙於是轉身一腳踢向掉在地上的狙擊槍，想把它踢到樓下。米兒趁沙看不見自己撲到她身上，張口就對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惡心的血腥味頓時湧入米兒的口腔。沙沒想到這只貓竟然如此野蠻，不慎中招的她慘叫著向後踉蹌不止，踩到了槍滑到在地。和沙一起倒下，摔在她身上的米兒立即跳起來撲向槍，結果仍然沒抓住，眼看著槍掉到一樓。

槍撞上一樓的地磚。

牛仔和彌已經重新擒住晴雨。愛瑪不是近戰人員，只站在一旁看著牛仔阻止他做得太出格。使晴雨不上力，只能任他們擺布。阿爾法又用程式封住晴雨的精神力。不過他和在場的異族一樣受限於輝冥斛，程式只針對低能耗的精神力動作有效。只要晴雨願意付出被輝冥斛吸幹的代價，要掙脫不是難事。

而在槍的上方，沙捂著脖子支起身子。米兒與她近在咫尺，這下絕對躲不過去了。

一股血氣湧入米兒的大腦。

腳踩欄桿，米兒從二樓跳了下去。

沙只來得及撕下她的一小片衣裙。

“啊！”米兒發出短促的尖叫。

雖然只是二樓，但商場的層高要超過居民樓，而且她又是從欄桿頂上跳下去的，加在一起也有五六米高。

也多虧她那一聲喊，背對她的晴雨才得知她跳樓了。一層晶粒構成的緩沖墊接住米兒，避免她把腰摔斷。

而代價是晴雨觸動了那個煩人的裝置。

隱藏在陰影中的輝冥斛光華閃動。以晴雨的精神力為食糧，貪婪地大快朵頤。

意識到米兒的目的，同伴中速度最快的彌飛奔向她，還未接近米兒便擲出回力鏢。被愛瑪譏笑為“量角器”的回力標直取米兒的頸項。

他們已經不介意損壞珍貴的貨物。

但米兒已經撿起了槍。

之前還不明白晴雨所說的“燈泡”指的是哪盞燈。現在，輝冥斛簡直是在揮動小手絹吸引米兒的註目。

瞄準，扣動扳機。一槍結果目標。

緊接著她被回力標砍倒在地。

混合著顆粒物的粘液從破碎的保護殼流出。威壓一除，空氣頓時清爽不少。

隨即，失去制衡的精神力猛然決堤。僅僅單純的釋放所造成的強風猛撲向阿爾法小組的成員。體重輕的愛瑪甚至被掀到半空。

勉強抵擋強風，阿爾法眼睜睜看著晴雨於風暴中心操作晶粒托舉她仍然使不上勁的身體，達到站立的姿勢,決絕的神情令阿爾法懊惱不已。

真應該一刀捅死她，管它任務還是違約。沒有輝冥斛的壓制，還有誰能贏得了這個怪物！

只有牛仔不被強風壓制。四百多斤的大家夥影子一般滑到晴雨的背後，根本不會被察覺。但就在他出拳同時，晴雨略擡起左手，低聲報出程式的名稱“刺槍”。十數根憑空出現的長槍把牛仔串成刺猬。強化到金屬硬度的皮膚在她的程式面前豆腐似的紮出無數個窟窿。

精神力從晴雨體內滾滾湧出，使得阿爾法小隊的成員猶如單薄的小舟，一個個在狂暴的大海中顛簸。沙的結晶刃被幕墻阻擋，彌根本近不了身，愛瑪的亡骨之偶被撕成碎片，只有阿爾法憑借對程式的研究能與晴雨交手一二，累到呼哧帶喘卻連晴雨的皮都沒擦破。而晴雨幾乎什麽都沒做，她的深巢簡直是個無底洞，只是簡單地將能量釋放就足夠令在場所有人吃不消。

很快阿爾法他們發現裹挾著自己的精神力風暴越來越瘋狂。剛開始只是單純的驚濤駭浪，只在他們主動出手時才見招拆招，沒過幾分鐘的現在卻會毫無征兆地將某個對手掀飛，或者揪住一個人狠摔出去。強大的實力讓晴雨根本無需在招式上費心，這樣看似幼稚的行為就能帶來無比的殺傷力。

這最原始的甚至談不上是在使用的使用一向為晴雨的最愛，不僅靈活機動千變萬化，此時更給了她心中的悔恨和激憤一個發洩的端口。

見勢不妙，一幹人等顧不上為同伴報仇，紛紛尋找逃生路徑。然而一層厚厚的結界籠罩整個大廳，任何想要逃跑的人都會被反彈回來。他們不得不反過來硬著頭皮為了自保而進攻。而他們能活到什麽時候，差不多完全取決於晴雨還能壓抑到什麽時候。

“嗯……”

一聲過於幸福的，不合時宜的呻吟。

某只笨貓揉揉撞出個大包的後腦勺，對眼前這片混亂懵然不解。

晴雨“嗖”地飄過去。

“米兒？！”

“啊？晴雨？我……你為什麽飄著？”

“噗。”沒想到米兒第一句話竟然是問這個，晴雨忍不住笑出來，“這不重要，倒是你……沒事麽？”

“哦？呃……”米兒好像這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麽倒在地上，四下找找，發現了回力標和斷成兩截的槍。

當時她也沒想太多，只知道那是唯一開槍的機會。子彈剛出槍膛，回力標便削斷槍管，改變了角度和方向，擊中她腦門把她砸暈過去。至於為什麽水平端著的狙擊槍會擋住回力標？也許她腳滑了？也許她手擡了？誰知道呢！

反正她現在好好的。晴雨的世界一下子晴空萬裏。

精神力的威壓突然消失。抓住機會愛瑪擊破玻璃門逃出建築，彌和阿爾法則突襲晴雨。沙還站在二樓舉棋不定，想走卻擔心阿爾法。

“慢著！！”

舉起的手制止彌和阿爾法，晴雨在自己和米兒身前又聚集一層精神力。雖不如之前瘋狂，但依舊不可小覷。

“我想我們可以談一談。”

聽到晴雨這麽說，彌和沙向首領征求意見。阿爾法點頭應允。畢竟再打起來，他們還是輸。

“我來此處別無目的，只為了完成在荒神接到的任務，領取我應得的傭金。雖說其實我並沒有完成它，不過……尊駕說得不錯，美沙緹爾之民實在不必為外人大動幹戈。只要達到我的底線，我願意讓步。”

這話中間轉得好奇怪啊……

雖然很奇怪，商人世家出身的米兒自然知道談判時刻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該閉嘴。

至於阿爾法則沒有困惑的感覺。原因很簡單，這個任務就是他們下的套。晴雨猜不透這點才奇怪。

“條件？”

“得到契約規定的雇傭金，諸位離開R市。”

“就這麽簡單？”阿爾法不敢相信。

“這是我的初衷。”

確實從晴雨那裏看不出她有什麽企圖。而且阿爾法很清楚他們不可能完成接下的任務，即使晴雨不說，他們也會連夜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們不知道的是晴雨有些為出口的話後悔。自己是這群人的第五個目標，但除了這次任務之外他們還傷害多少族人？難道真的不用先拖住他們，然後向首都安插在R市的機構上報？

還有沙，當年總督之子與城內人類激進派勾結將她從督察府綁架，多年過後她為什麽和銀翼混在一起？從她的口中還能套出多少當年的真相？

但在阿爾法表示答應她的條件時，晴雨決定放棄。

往事不可追。

她不想再和過去有任何的瓜葛。

很多事情不是沒有必要，只是不願再糾纏。

接下來，一直躲在商場深處的郝原被晴雨和阿爾法聯手揪出來，丟在地上現場寫支票。除去大叔過於緊張寫廢了好幾張支票單的插曲外，一切順利。

晴雨將寫好的支票給米兒檢查。在得到這位大小姐的肯定答覆後，晴雨和米兒先行一步離開，走得異常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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